铸钱,首先得有大量铜料。柴荣除了从寺院里征收铜佛像,还规定民间除了一些生活中必不可少的铜器,如铜盆之外,不允许私存铜器,所有铜器必须在五十天之内上交朝廷,由朝廷按照铜器价值合理补偿,逾期不交者,自有国法限制。
周朝的铜禁法比较严,私藏铜料一两至一斤者,并知情者处罚两年有期徒刑,辖区官员和邻居领七十杖刑,举报人赏铜钱十贯。如果私藏铜料逾一斤而不满五斤,相关人员各徒三年,官员等打九十杖,举报人得二十贯。如果超过五斤,私藏者斩,其他有罪人员杖一百,赏举报人三十贯铜钱。
为了引导老百姓上交铜器,柴荣采取了赎买政策,绝不会动用枪杆子去抢老百姓的财富。根据相关规定,百姓如果把私藏铜器主动上交,则每斤熟铜政府补贴一百五十文钱,每斤生铜补贴一百钱。
到了显德四年,柴荣又推出收铜新政策。新政将原来的每斤二十两制,下调为每斤十六两,这样有利于百姓创收,不至于因上交铜器而吃亏。
更让人感动的是,柴荣知道百姓生活中不可能离开新的铜器,便设立了国家铸铜厂,打造铜盆铜镜,然后在京城成立铜器市场,方便百姓购买。同时政府也允许百姓在铜器市场上批发铜器,然后到地方上贩卖,赚取差价。
与此同时,柴荣也积极开展与国外的经济贸易,用中原的丝绸换取高丽国的铜料,所获甚丰,而在显德六年,高丽王王昭就送给柴荣五万斤铜。
手上有了铜料,柴荣就可以大规模烧炉铸钱。政府有了钱,就可以稳定社会、稳定军心人心,天下大定,因此,柴荣积极的货币政策是立了大功的。
接下来再讲一讲柴荣有关工商业的改革。
有一个观点深入人心,即中国历史上工商业最为繁荣发达的时代是赵匡胤建立的宋朝。这点并不否认,但宋朝工商业的发展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,而是上承唐末五代十国工商业爆炸式发展基础之上的。换言之,无论谁在周朝之后建立新朝,工商业都会照常向前发展。
安史之乱以来,黄河流域饱受战乱之害,土地、人口流失严重,而江南地区受战乱影响较小,工商业发展更为迅猛。五代初期,因为财政紧张,政府有意搜刮天下。比如唐庄宗李存勖就任命大财迷孔谦为租庸使,在大小道路上设官方税务机构,务必雁过拔毛、人过留钱,一只蚂蚁也不能放过!
柴荣继位后,深知工商业之利弊,必须对此进行改革。柴荣非常反对官府在本属于全民资产的公路交通设卡拔毛,他在显德五年(958年)六月,就下诏规定:“应有商贾兴贩牛畜者,不计黄牛、水牛,凡经过处并不得抽税。”过往牛只向来是政府抽税的大头,柴荣取消了过牛税,在很大程度上繁荣了商贸流通。如果牛商就地进行贸易,柴荣同时规定税务机构每次只能向交易双方征收百分之二的利益,“如是货卖处,只仰据卖价每一千抽税钱二十,不得别有邀难”。严厉禁止乱收费。牛只不收税,推而广之,羊、驴、狗、鸡、兔子也自然都取消了过路费。
除了过牛税,柴荣还取消了酒禁与醋禁,允许百姓自由生产买卖酒醋。五代(除后周)最为开明的朝代梁朝就曾允许百姓私下酿酒,“听诸道州府百姓自造曲,官中不禁”。但到了后唐,虽然也不反对,但却规定每亩必须交纳所谓的曲钱,与夏秋两税同时上交。柴荣对此非常不满,显德四年(957年),柴荣规定:“罢先置卖曲都务,乡村人户今后并许自造米醋。”都说宋朝具有市场经济雏形,实际上唐末五代哪个也不是计划经济。
酒醋其实未必就是百姓生活中的必需品,但谁都不可能离开食盐,所以盐务改革是柴荣全面经济改革中的重中之重。
历代都对盐实行官营官卖制度,严厉打击私盐贩子。而到了五代后汉,制定了堪称历史上最为严厉残酷的盐法,即使只贩一粒盐,抓住也要砍头,百姓对此意见非常大。郭威建政后,下调了贩私盐者处死的标准,即贩五斤盐以上者才杀头。
当时的食盐其实分为两种:一种是盐池产的盐,称为“颗盐”或“监盐”;另一种是海盐、井盐或碱水煮盐,统称为“末盐”或“散盐”。末盐的重要性不如颗盐重要,原因是海盐距离内地路途遥远,交通运费成本太高,而颗盐产生就在河东的解州,运输方便。
柴荣刚继位时,就规定距离海边较近的曹州、宋州以西十余州弃末盐而用颗盐。柴荣这么做,主要还是考虑末盐的运输成本,毕竟初建国时,国家财力不丰,当时柴荣还没有收缴寺院及民间铜器并铸钱。曹宋以西改用颗盐也是无奈之举,柴荣在改革时从来都会给改革利益受损者留活路的,不像有些改革直接把人逼上绝路,还美曰其名以大局为重。曹宋以东诸州还可以继续买卖末盐,不至于让末盐产户活不下去。